王东岳谈孔子与老子

孔子和老子两个人的文化品格却截然相反。

孔子的文化品格极为积极，最能代表孔子文化基调的是论语中的一句话，叫：知其不可而为之啊。

这句话就是我们平常所说的明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这句话的原话。

他的意思是说，我明知道我做不到，我都会努力做下去，它表达的是一种积极参与社会改造的文化态度。

因此，后世学者总结孔子学说用两个字叫入世，进入的入，人世的世。

那么老子却恰恰相反，他的文化品格极端消极，最能代表老子文化品格的是在道德经中不断出现的六个字，叫无为而无不为。

它的意思是我一无所为，却无所不为。换句通俗的话说，就是我什么都不做，却把什么都做成了。

我们今天听起来觉得这句话很荒诞，可老子的意思是，道派生了天地万物，却没有任何人见过道有任何多余的动作，这叫无为而无不为。

不过我们从这句话中就可以看出，老子的文化品格极端消极，消极到一无所为的状态啊。这也是为什么后人对老子的文化基调做了一个总结，跟孔子的总结恰恰相反，叫出世离人事的含义。

这也就是为什么司马迁在史记老子传中专门加了一句话叫道不同，不相为谋。指的就是孔子和老子之间的道是不同的，尽管二者是师徒关系。

那么我们讲这一点是为了让大家深刻理解老子文本的消极易序啊，这是大家读老子书的时候，要有一个基本的深部思想背景的了解。

孔子34岁这一年，被司马迁详细记载洛邑拜老子为师，实际上有一段记载，我们会看见老子和孔子的对话啊。

当然这个对话司马迁怎么知道啊，是个很奇怪的问题。

大家知道司马迁的史书，都是人物纪传体啊，里面是有生动对话的，几乎可以视为文学范的，所以它的历史真实性当然是很可疑的。

但是司马迁的史记记录被后人考证却常常精准。因此，我们虽然不敢说司马迁所记的原话是真话，却至少可以这样看待，就是司马迁的话意，司马迁所表达的语言后面的那个精神大致不会有太大出入。

那么我们看司马迁记载孔子34岁见老子的时候，老子跟孔子的对话。

老子曰：子所言者，其人欲骨，皆以朽异。

大家注意，老子对孔子全是训斥的话，批评的话，鼻子里出的全是记他。

这段话的意思是说，孔子，你总是挂在嘴边的那个人啊，死的连骨头都已经朽掉了，你提他干什么？

这里所说的孔子常提的那个人就是周公的。大家知道，孔子说他动不动就梦见周公，因为周公是谁，周武王的弟弟，西周早年第一任宰相，由于武王克商以后，很快就死掉了，而武王的儿子继承王位的，这就是著名的周成王。成王年幼，全凭第一任宰相周公旦主持国政，而周公旦为西周建立整个礼制，也就是整个政治法统。

大家注意，周公旦奠定周朝礼制，史书记载叫制礼作乐。得注意礼是什么？你可千万不敢把礼理解为礼节、礼貌。礼在周代，这个字的含义是国家政治法统到民间礼节礼仪的总和。治礼就是建立周代封建宗法政治道统，叫礼作乐。

你也不敢把乐理解为音乐。孔子和周公所说的乐，是大型祭祀活动上的奏乐和乐章，所谓大型祭祀活动，其实就是国家意识形态的宣誓。

那么孔子由于对周公西周早年的封建礼制极其推崇，因此好孟周公整个孔子学说其实就是把周公旦治礼作乐的政治操作理论化，这就是孔子学说的根本含义。因此孔子不断的提到周公周公旦。

于是老子批评他说，这人死的连骨头都朽掉了，你整天提他干什么？

然后他就讲。老子又训斥孔子说：务闻之，两股深藏若虚，君子盛德，容貌若愚。

老子说，我听说啊，一个好的商人，深藏若虚，财不露白，绝不显示自己很有钱。他说一个君子，即使即是有圣德，有厚德，他在外貌上也必须显得很谦卑，甚至很愚钝。

那么老子说这段话什么意思？他显然是在批评孔子过度张扬，四面宣教，然后把自己表达的，太过重分，太过刺眼。

然后老子接着说：去子之脚，气与多欲，太色与淫质，世皆无一于子之身，就是赶紧把你身上的骄傲之气和多欲望的那个状态去除掉，把你的嚣张的气色和宏大的志向也都摩搓掉，只有这样你才不至于倒霉。

大家可以听出来老子对孔子全是批评的话，那么我们下面看看孔子对老子的评价，实际老子韩非列传记载说，孔子去为弟子曰，也就是孔子离开洛邑回到鲁国，对他的弟子讲说：鸟物知其能飞，鱼物知其能游，兽物知其能赠啊。

这三句话不用翻译，他接着。讲走者可以为王，大家注意，王这个字的含义是蒙骗的意思。也就是说，对于走兽，我挖一个陷阱，上面盖上芦席，插上草或者土，我就可以把走兽蒙骗到陷阱之中而不惑他，这叫走者可以为王。

他说，游者可以为轮，就是对于水里游动的鱼，我下一条丝线，底下带一个钓钩，我就可以把鱼捕获上来。

他说，飞着可以为曾。所谓曾，是古代专门用来射鸟的箭，因为你用普通的箭射鸟，即使射到鸟的要害之处，鸟扑棱几下，翅膀落在河边的芦苇荡里，你是找不见鸟的，找不见猎物的。

于是古人就专门设计一种箭，在这个箭后面绑上很长的线。绳如果射着鸟，拉着线绳就可以把鸟拉回来，这一种箭叫做增，他说要捕获鸟，我可以用增。

他然后讲，他说只欲龙物不能驰之，其乘风云而上天。

这段话的意思他是说，他说我从来没见过龙，神龙见首不见尾啊，我不知道龙是什么样子。

他最后讲，他说，吾今日见老子，其幽龙也，这就是著名的幽龙之说。

他说我今日见到老子，我终于知道龙是什么样子了，可见孔子对老子评价之高啊。

大家注意，我讲这一段是想说明两个问题：

第一，老子对孔子这个弟子其实并没有给过高评价，全是批评的话，

而孔子这个学生对老子。这位老师却是至为尊重，视之为龙。

孔子说过一句话，朝闻道，夕死可矣。

这话里暗含着别一重含义，就是孔子搞了一辈子，都没搞清老子道究竟是在讲什么，我们由此可以看出老子思想之深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