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在腾讯财富高峰论坛的演讲

孙立平

2018年12月18日下午，第二届腾讯理财通金企鹅奖暨财富高峰论坛在深圳举办。论坛上，清华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孙立平进行了主题演讲，孙立平通过两个关键词总结2018和展望2019年，他认为2018年的形势发展“出乎意料”，2019年在新形势下将面临“高度不确定性”。

孙立平表示，2018年世界上很多事情超出了我们预料，而且这些事情对现有的世界格局和秩序正在产生强烈冲击，并且在很大程度上改变着过去的格局和秩序。

而到2019年，将是世界面临冲击后做出反应的一年，这意味着反应面临着很多的选择，各方如何选择是很难预测的，因而2019年的突出特征将是高度不确定性。

从中期趋势来看，孙立平认为，经过40年的发展之后，房地产行业的发展已经差不多了，未来是后置业时代，经济发展的趋势是消费升级和新经济动能（记得2018年夏天，还写过一篇文章，题目是《中国会不会进入艰难十年》）。

记者将孙立平演讲主要内容整理如下：

孙立平：

各位下午好。我对2019年的看法和各位做一个交流。在这之前，会议的主办方就跟我打招呼说能不能想几个关键词，有利于理解2019年。我想了好长时间，最后也觉得好像很多的事情都很难想清楚，然后就想了一个词——“不确定性”或者说是“高度不确定性”，我觉得用这个词大体上能概括我们即将到来的2019年最基本的特征。

为什么呢?在2018年的时候，世界发生很多事情。这当中有很多事情超出了我们的预料，而且这些事情对现有的世界格局和世界秩序正在产生强烈的冲击，可以说在很多程度上改变着过去的格局和秩序。

2019年，我觉得可能是各个方面对这样的一种冲击做出反应的一年，这也就意味着这种反应当中面临更多的选择因素，人们如何来进行选择?这个是我们事先很难预测的，所以2019年一个突出的特征可能就是高度的不确定性。

这里面包括背景的不确定性、方向的不确定性、体制的不确定性和政策的不确定性。但是话虽然这么说，在这种不确定性当中，我觉得我们还是可以能够找到一些带有趋势性的线索，这种趋势性的线索我们可以从这当中寻找，在几年前，当时我曾经提出过四句话，对于未来经济走势如何判断的四句话：

第一句：短期看政策。一年、两年、三年看什么?看政策。

第二句：中期看趋势。这个“中期”大约指三年、五年、十年、二十年，这个“趋势”更重要的是老百姓生活形态的变化。

第三句话：长远看文化。这个“长远”大约就是三十年、五十年、一百年甚至更长。

最后还有一句叫：体制贯彻始终。

时间有限，我主要说第二句。我们从短期来看，政策起到很重要的作用，但把时间段拉长，无论政策怎么变化、体制怎么变化，就经济本身来说，其实是有一些有迹可寻的趋势，这个趋势最重要指的就是老百姓生活变化的趋势。

这个我们回顾改革开放这40年，我们就可以看得出来改革开放之初，那时候有的地方吃饭的问题还没有解决，于是得解决吃饭的问题，于是就有了农村的体制改革，就有了家庭联产承包，吃饭的问题解决的差不多了，人们想的多一点，于是就有了服装工业、纺织工业、轻工业的发展，我们出口很长一段时间也是靠这个。

吃穿问题解决的差不多，人们想活的丰富一点好一点，就到了家用电器的时代，家用电器成为中国当时主导的产业，家用电器也差不多了，就到了房子、汽车的时代，房地产汽车开始成为中国的支柱产业了。然后我们顺着这个来想，现在我们到什么时候了呢?可能我们要进入新的时代了，中国经济会跟着这个东西走，我们在琢磨房子、汽车也差不多了的情况下会进入到一个什么阶段?

从我个人来说，我觉得对于房子、汽车之后的阶段，现在我也不能完全说清楚，我原来曾经想了一个词，把它叫做后置业时代，一个最基本的特征，人们想活的好一点想提升点生活品质。虽然现在的条件很不乐观，但是按照一个自然的过程来说，要进入这个阶段。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们现在实际上正在面临一个重要的转折点，房子经过20年的时间，今年正好是20年差不多了，这个社会在这当中也有一个转变。

我们一定得意识到我们今天正面临着这样的转变，经过这样的转变，这个社会会进入到什么样的阶段?我觉得刚才我说的这词其实我也不是特别满意，叫后置业时代，但是我想更通俗一点表达，应当到了一个正常过日子的时代，就像我们过去说我们要盖房子、要装修、要买房子、要布置这个家，但所有这些东西都做的差不多的时候，就到了正常要过日子的时候。我想中国的经济慢慢要进入到这个阶段，要进入一个阶段最重要的主题是什么?

我觉得实际上是一个消费升级的过程，我们能不能完成这样一个消费升级的过程?对于当前的经济转型，人们有不同的理解，现在政府也好、专家也好，更加强调的是产业技术的升级。但是对于我个人我更强调消费升级的过程，因为如果你没有这个市场，没有这个消费能力，没有这样一种消费愿望，老百姓没有这种购买力，你就产业的技术升级实际上也缺乏内在的动力。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2018年叫人出乎意料，2018年发生很多出乎意料的事情，大家知道最重要的就是国际环境的变化，贸易摩擦、贸易冲突、贸易战。中美关系等这种变化，这就成为了影响中国经济未来走向的一个重要的因素，所以现在人们也经常有人在问说这样的一个过程，什么时候可以结束，就指贸易战的过程，最近我一直在强调，这句话不是特别好回答，为什么?

因为现在实际上我们所面临的或者说世界上在发生的不是一件事情，而是两件事情，一件事情就是贸易摩擦、贸易冲突、贸易战的过程。另外一个过程就是人们叫做的准冷战或者冷战，实际上这个概念不是很确切，我更多的愿意用严重的一种对峙的状态。

总而言之这是两个过程，这两个过程人们往往混在一起，于是就导致了一系列的误导，人们提出贸易战什么时候会结束?实际上也模糊了这个问题。如果我们把这两个问题分开，我们可以说贸易战的过程可能会打打停停、有起有伏，就在未来某一个时间真正休战也有可能，但是后一个过程我说的一种类似于冷战或者准冷战的过程或者一个严重的对峙的过程，将会是一个旷日持久的过程。

在未来的时候我们要面临全新的发展环境，世界格局、中美关系回到过去已经完全没有可能了，我们要面对这个全新的环境。

我们的思维也要转变，特别是从扩张性思维到收缩性思维转变，我要强调的是未来会不会是艰难的十年。想强调两个方面，一方面在未来的发展实际上有着很大的潜力和空间，另一方面发展的环境会是非常的严峻。

从这个潜力和空间来说，中国工业化过程没有完全完成，中国城市化的过程没有完全的完成，地区之间存在极大的不平衡，特别是说我们面临着现在房子的阶段已经基本上结束了，要进入下一个阶段了，它会打开新的需求空间，也就是说发展的潜力是不小的，但是在这样的一种情况下，面临新的环境，需要我们发展思路要进行相应的调整。

所以前一段时间我当时就想了五个词，这五个词分别是目标、方向、战略、动力和保障，也就是说在新的环境下，整个发展的思路需要有调整。

我只能用最简单的话来说说这五个词，首先第一个目标，我们的目标究竟定在什么地方，这是为了真正的为民众的福祉吗?当中这个矛盾可能会进一步凸显，特别是在新的环境背景下。

第二是方向，要明确以法治为基础的市场经济的方向，这对于解决无论是企业还是老百姓对未来的预期都非常的重要。

第三个从战略的角度来说，我提了三个字叫“缓、微、实”，这个来不及解释了。

第四要重建发展的动力，特别是民间的发展动力。

第五个，实现这样一种发展的保障，在国内以公平正义化解社会矛盾，创造一个相对宽松的社会环境，在国际上重建一种和平合作的国际环境，对于中国未来的发展至关重要。